大风小说 > 修真小说 > 苻坚大帝 > 淮水两岸 风声鹤唳
  权翼怕有追兵,提醒天王勿要久留。一队人保护着天王向北踯躅而行,路上全是北逃的残兵败将,怨声载道,哀声遍野,官道上尽是秦军丢弃的粮草、衣甲军车,辎重器械,还有牛马,骆驼。夜里风寒天冷,天王没了战袍,只披大氅,箭伤血流不止,赵整帮着草草包裹一番,权翼捡了几匹战马,将天王扶上马,混在败逃的士兵之中,仓皇而行,却听见身后追兵将至,权翼道:“陛下撑住,过了前面青冈,想必晋军就不敢再往前追了!”

  天王脸色乌青,强打着精神笑道:“朕若是谢石,在青冈置一队人马,伏击败逃之众,定能合了他要取朕性命的心愿!”权翼瞪瞪豹眼,心想:神啊,都啥时候了,您还有工夫想这些,还是逃命要紧吧。正想着,看到前方火光冲天,一片鬼哭狼嚎,原来北逃秦军果然被伏击!

  权翼道:“我等保护好陛下,打马冲过去!”

  朱彤道:“不如我等骑马杀过去,缠住晋军,请天王弃马而行,更稳妥些!”

  天王果断道:“朕乃真龙天子,自有神灵庇护,勿要啰嗦,一起冲杀过去!”话落扬鞭策马,向前冲去!权翼见状,高喊道:“秦国勇士们,后有追兵,前有拦截,握紧手中的刀,杀啊,冲过拦截,便能生还,便能和亲人团聚,否则死路一条!”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深处绝境秦兵正不知如何是好,突然看一身着盔甲的威武将军,在马上声如虎豹,大喊冲锋,顿时觉得找到了组织找到了党,受伤没受伤,都提起手中的武器,如困兽般狂喊乱叫着向前冲杀过去……

  在青冈奉命截击的是三年前被天王开恩遣返回晋的俘将毛躁之,毛躁之当年带两百多战俘回晋,备受谢石猜测刁难,一直未得重用。今日肥水之战,毛躁之奉命,在此拦截溃逃秦将秦兵。另谢安专门嘱托,若能截获秦王苻坚,赏金万两,官升三级。这明摆着是个空头支票,将自己当猴耍呢,此地离寿阳城三十里,就算秦王不能丧命肥水之北,亦被擒寿阳城中,怎可能逃到此处?毛躁之虽然知道潜规则一向都是有背景靠山的吃肉啃排骨,这些只有背影的只能靠实力和运气喝点剩汤嚼点碎骨渣渣。但既为晋将,受命于此,亦当尽忠守职,不可懈怠。

  举目望去,秦军犹如饿狼般疯了似得冲杀过来,一对人马身影绰绰,翻江倒海,出手不凡,边杀边冲,好生凶猛。定睛一看,那个身着黑色大氅者,体态高贵伟岸,剑锋凌厉,剑气纵横,时而白虹贯日,时而金雁横空,让人望而生畏的有点眼熟,定眼细看,其目光冷峻威严,面阔耳厚,一臂舞剑,一臂垂膝,不是秦天王苻坚还能是谁?再看左右猛将,如发怒的雄狮一般刀光乱闪的就是那个当年在太极殿上口口声声喊着叫着要杀自己的左仆射权翼,另一个面生。毛躁之心头一愣,犹豫道,擒还是不擒?杀还是不杀?看样子天王垂膝之臂,明显中箭受伤。想我毛躁之,三年前幸得秦天王宽厚仁爱,太极殿上,被天王亲手披以锦袍御寒,放归回晋,使得见上了卧病在床,痴痴盼盼的老母最后一面。母亲临终前含笑道:“秦王仁厚,俘而不杀,还成全我们母子相见,若有机会,我儿当涌泉报之!”毛躁之想,我若擒他杀他,岂不恩将仇报,于心何忍?可我若草草放过?作为晋将,又该如何向朝廷交代?左右为难之际,权翼已经怒发冲冠横刀立于马前,粗声道:“呦呵,这不是毛大将军么?别来无恙乎?”

  毛躁之看着权翼,顿时有了主意,横眉冷对,轻蔑道:“托权大将军福,好的很呢!”回头对身后部将道:“此乃敌国尚书左仆射权翼,这可是条大鱼,他的人头极为珍贵,儿郎们,杀了他,赏金千两!”部将们听了,欢呼高喊着:“杀权翼,杀权翼”潮水般冲了上去,权翼和护磨那岂能示弱?胆粗气壮地率御林军及残兵败将迎了上去,杀作一团。朱序和赵整趁机卷着天王,拼杀着闯过青冈。一路,北风带着哨声,呼呼地迎面乱吼乱叫,身后总觉像听到晋骑急促的马蹄在拼命追赶,天王想到被谢玄挑在刀上的博休头颅,终于忍不住,在黑夜中,两行热泪,汹涌而出。Μ.ba1zw.℃ōM

  不知过了多久,风声渐消,马困人乏,朱序道:“陛下龙体要紧,此地离寿春百里之外,不如下马歇息,天亮再赶回项城。”

  天王身心疲惫不堪,点头道:“找户农家,歇息吧。”

  三人正要松弛下来,突然,淮水边有一群夜寐的灰鹤被人马的动静吵醒,鸣叫扑打着翅膀,在水面上飞起落下。惊得几人以为追兵将至,一身冷汗。不由打起精神,蹚水过河,捡些偏远僻静,荒草丛生的小路,昼夜不停,朝北奔去……

  此时谢安,正襟危坐,与名士好友张玄黑白对弈,临近收官,张玄道:“丞相今日棋路凌乱不堪,不如往日潇洒飘逸,不知何故?”

  谢安浅笑道:“与强手对弈,唯有乱中,方能浑水摸鱼,趁机取胜啊!”

  张玄道:“安兄棋风一向潇洒任性,我行我素,今天却步步惊心,刀光剑影,杀气逼人,令玄费解。”

  谢安正要启口,部将送来肥水大捷的战报。看完捷报,置于身旁,谢安不动声色,继续对弈,不过持棋子的手却在微微颤抖,张玄忍不住问他,谢安淡然一笑,道:“没什么,孩子们已经打败敌人了。”张玄不再多说,抬手收官。奇了怪了,明明稳胜的棋局,收官后却以一幕只差,败于谢安,张玄顿时恍悟,哈哈大笑道:“丞相运筹帷幄,致胜千里。张玄佩服!”

  谢安笑道:“天意罢了!险胜险胜!”送走张玄,谢安抑制不住心头的喜悦,舞跃入室,一激动,让门槛将木屐底上的屐齿给碰断了。

  有人因险胜欣喜若狂,有人因大败狼狈不堪。

  次日天色微亮,马累的四蹄打颤。三人好不容易看到一户人家,忙下马打尖。

  开门的是位老者,看三人狼狈模样,也不多问,招呼进屋,命老妻快去准备姜汤,茶饭。

  天王喝过老人捧上的姜汤,逼出一夜寒气,才慢慢缓过神来。问道:“此地何处?”

  老者道:“此乃大别山中的龙井峡,前面五里是别山湖,后面是四望山,往北便是洛阳。”

  天王笑道:“西汉司马迁一生游历山川美景无数,相传登上大别山主峰时曾感叹道:“山之南山花烂漫,山之北白雪皑皑,此山大别于他山也!”大别山由此得名,没想到今日竟于慌乱中,到此一游。”

  赵整焦急地看着天王的左臂,低声道:“陛下,您的箭伤要尽快疗治,若是发作,怕后患无穷。”

  天王道:“好,那就速帮朕刮骨疗伤。”

  赵整一愣,道:“山野僻壤,缺医少药,如何整治?”

  老者道:“贵人落难于此,草民略懂医术,家中有祖传金疮药,可疗治箭伤。”

  天王笑道:“多谢老者!”看了赵整一眼道:“还不快些。”

  赵整看看朱彤,又看看老者,再看看天王的左肩,犹豫不决,天王解下大氅,举手撕开深衣。

  赵整无奈,问老者可有烈酒?老者道:“自家酿的稻谷酒,性子绵柔,不知可用?“

  赵整点头道:“凑合着用吧!“

  老者应声而去。

  其妻老妪端上一热气眯眼的黑粗陶盆,里面盛满用吊在房梁上的隔年火腿腊肉炖的白嫩嫩的豆腐和绿油油的黄心菜,香气四溢,直抵心脾。片刻,又端上一粗碟红艳艳的自制豆腐乳和一碟黄灿灿的酸豆角,一桌红红绿绿,色香味俱全的喷香美食,如还魂丹似得将几人从生死冥界,拉回到了活色生香的滚滚红尘之中。天王大喜,汤汤水水配三大陶碗米饭,尚不过瘾,高喊着再呈一碗。”赵整趁着天王海吃,用稻米酒喷过伤口,喷过从怀中掏出的金刀,挖出箭头,刮掉污血腐肉,再将老者送上的金疮药膏敷上,包扎整齐,正好天王膳毕,哈哈大笑道:“朕一向不喜稻米,今日怎觉得稻米晶莹劲道,唇齿留香啊?!“

  赵整眼角含泪,哽咽道:“陛下还是好好歇息歇息吧。“

  两位老人这才知道天王驾临,诚惶诚恐,跪在地上只是磕头,不知如何是好。

  天王道:“快快平身,当年光武帝为王郎所逼,饥寒时得冯异献豆粥而得以解饥渴除困乏,今朕为贼寇所逼,龙困浅水,幸得龙井峡百姓献食腊肉火腿,今朕赐你夫妇二人帛十匹,棉十斤。待朕回到项城,自会派人送来。“

  夫妇二人伏头长跪,老头道:“陛下圣明博爱,秦人多年来备受恩泽,今日遭此大难,草民有幸能奉以粗食,蒙遭不弃,不胜荣光。身为秦人,为秦王效力舍命,天经地义,何用赏赐?“

  天王感动不已,扶起夫妇二人闲聊,方知老人有四子,长子因当年随王丞相在平燕之战中,被敌军射中左眼,虽保住性命,但落下眼疾,归家与父母相依为命,至今未娶。二子随军在攻取襄阳时阵亡,三子随梁成在洛涧大战中身亡,幼子此次参与肥水大战,生死不明。提起儿子,老妪暗暗垂泪,老者默默无语。

  天王心生愧意,卧榻静养,不再言语。

  日落时分,天王依然在血光冲天的梦中厮杀,突然被一声熟悉的马嘶声惊醒。听到屋外朱彤惊讶道:“山中如此偏远,权将军如何循迹而来?”

  权翼粗声道:“若不是遇到它,我哪能寻到此处?”

  原来权翼和护磨那率逃散秦兵拼杀着冲出了青冈,循迹追来了。

  天王此时已走到院中,看到权翼血人一般的脸上,只露出白森森的一排豹牙傻笑,抬手正指着一匹浑身血迹斑斑的高头大马。

  绝影赤风?!

  赤风看到主人,嘶鸣着撒开四蹄,冲了到主人面前转圈撒欢。天王惊喜地抚摸着赤风血汗连连的额头,疼爱不已。赤风看到主人,欢叫着用头抵着天王的胸口撒娇缠绵。只有经历过大起大落,生生死死,才会怜惜世间的一草一木,才会爱惜身边的万物生灵,才会珍惜拥有的点滴平安幸福!

  天王擦拭着赤风眼角留下的热泪,自己亦禁不住泪眼朦胧,哽咽着摸着它伤痕累累的身体,问道:“你一个畜生,是如何从淮南王府冲出重围,又是如何循迹而来的?……“

  生死重逢,恍如梦中。天不怕地不怕的权翼,拱手跪地,热泪滚淌,半天说不出话来。天王扶起道:“权将军辛苦了!下去好好休息,明日直奔项城!”权翼抹去眼泪道:“毛躁之那厮,好像没睡醒,不知为何,在青冈与臣交手,招招凶猛,却点到为止,纠缠了半个多时辰,搞得臣也不好意思取其性命,半个多时辰后,才使毒招,欲取臣性命,可惜技不如人,未能得手,臣因急着追随陛下,就放了他一条生路。现在悔的肠子都清了,想想护磨那和那么多的兄弟将士都命丧肥水青冈,恨不得再杀将回去,报仇雪恨!“

  天王道:“毛躁之知恩图报,真君子也!“

  权翼不解地看着天王。

  朱彤道:“毛躁之故意与你纠缠,让陛下趁机过冈,是感恩陛下三年前放他归晋之恩。权将军该明白了吧?“

  权翼拍拍脑袋道:“难怪,幸亏我放他一马,否则岂不恩将仇报?小人也?!“

  权翼又道:“陛下圣明,昨日宾阳楼被围,幸有朱婕妤授以密道,我等才能脱险。不过臣一路苦想,朱婕妤前往寿春不过两日,如何知道密道?还有朱序早上陪陛下一起在宾阳楼观战,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见了,着实蹊跷。莫非,朱序这老家伙出卖了我们?“权翼还欲再说几句,看天王神色萧萧,脸上浮起一层冰霜,闭口垂目,不敢再言。 大风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苻坚大帝更新,淮水两岸 风声鹤唳免费阅读。https://www.ba1zw6.com